坐在轿中,倪强闭目沉思。这次对方约他江中垂钓,相信县太爷也是为了避过周家那边的耳目。到时如果证实了倪强在倪家毫无地位。县太爷也不至于摆明开罪周家。
反之如果认为倪强在倪家地位超然,也可以在密谈之时对倪强示好,借此机会攀附上倪府。真是老谋深算的官油子,还没见面就已经做好了两边下注的准备。
就在倪强反复思量对策的时候,轿子微微一震,外面的轿夫说“到了。”
掀开轿帘倪强走出轿子,迎面吹来清新的河风。仔细一看已到江边码头,码头边泊着一艘乌棚船。
跟着丁师爷走进船内,倪强突然感到与负屃之间的联系中断了。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出现在他心头。
二人上船后,艄公把船轻轻撑了出去。看方向是朝江中那艘彩旗飘飘的大船驶去。
艄公的技术很好,虽然水流有点急,但船却驶得又稳又快。倪强没有和丁春秋一起坐在船舱,反而站在船头静静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大船。
不到一盏茶时间,乌篷船就稳稳的靠在大船边。一架朱漆梯子伸到船头,倪强毫不犹豫的抬步走了上去。
顺着梯子来到大船的船头。发现船上并没有想像中的戒备森严,除了一个正在拭琴的书童,就只有一位身批蓑衣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坐在船舷边垂钓。
“倪公子来了,如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垂钓。”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倪强,然后了拂拂身边的船舷。
倪强也没推辞,直接就和男子一起坐在船舷。原本还在拭琴的书童此刻突然出现在倪强身后,递来了一副装好鱼饵的钓竿。
从船舱到船头差不多有三五丈,那个书童走来时竟一点脚步声也没有。难怪这么大的船都不需要守卫,原来身边就有个高手。
接过鱼竿,倪强顺手就抛了出去。然后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想了想又掏出支烟然后点上火。
中年男子活动一下脖子,看到倪强手上那个小巧精致的取火工具。他颇为好奇的问道“倪公子手上取火之物甚是精巧,不知何人所制?”
“此物乃先祖所留,虽然异常精巧,但也只能取火而已。”倪强收回打火机不想被人看出破绽。
这时男子的鱼竿忽然开始“点头”他立刻轻轻一拉。一尾差不多四斤多的大鱼就被带离水面扔在船上。一旁的书童立刻提来水桶,捡起鱼放进去。然后把空鱼钩重新装上了鱼饵。
男子抛出了钓竿,然后神色平静的说“钓鱼和做人差不多,有耐心,有技巧还远远不够,时间短了,鱼儿怎么都不会上钩!”
倪强已经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他喷出一团淡淡的烟雾道“有些时候,运气也是很重要的!”
花样刚落,他的鱼竿也在“点头”立刻轻轻的一提。一尾二斤多的鱼也被轻巧的带离了水面。
扫了一眼倪强钓起的鱼,男子微微一笑道“运气终究还是不足,所以钓起来的鱼还是不够大。”
“大而无当是没用的,四五斤的鲤鱼也比不上一条二斤的桂花鱼!”倪强没有等书童把鱼拾起,就解开鱼钩,把这条价值三两银子的桂花鱼放生。
先输了一头,中年男子并没
有生气。只是解下了蓑衣斗笠,收起鱼竿,交给身后的书童。
“之前上京应考,听闻倪家的人个个都不简单。倪公子不过弱冠之年,就能一人出外自立门户。真是后生可畏!”
男子站起来后一脸赞许的看着倪强。完全看不出此人就是二天前丢出令牌命人打了碧儿二十大板的那个县官。
倪强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说“我非家中嫡子,年纪也不算小。老是在庇护之下不会有多少长进。”
看着男人颇为意外的神色,倪强知道对方现在摆明就是试探虚实。他也懒得继续躲躲藏藏,直接就开门见山告诉对方。我并非倪家嫡子。
“能给倪公子一整座玉石山来打理,相信倪公子在家中也是倍受疼惜。只是不知倪公子准备如何打理这座山?”男子说话的时候眼角露出一丝轻蔑。所谓疼惜之类的话根本就是反话。
这一丝神情没有逃过倪强的眼睛。对方的确没有猜错,虽然玉石山中有十五顷的田地,但身为本地官员,自然知道玉石山是什么地方。把这么一块寸草不生的烂地丢给倪强。随便什么人也知道倪强在家中是什么地位。
“这玉石山并非家中给的,而是我特意要来的。虽然那块地方在寻常人眼中看去就是一片不毛之地,但在我眼中,却是一块宝地!”
倪强毫不示弱的让对方碰了个软钉子。你不是取笑我不受宠吗?我也就取笑你不过是个缺乏眼力的凡夫俗子!
以为倪强死鸭子嘴硬,男子呵呵笑道“虽本官是读经义考取的功名,但为官后也时常拜读一些农耕水利的卷籍。但实在不懂倪公子为何会选这么一块地方。”
“所谓法不轻传,个中的奥妙恕在下不能诉出。如大人有兴趣的话,下月就可到谷内一观。看看在下是如何打理此处的!”
倪强没有解释,反正事实胜于雄辩。只要这个县官肯来的话,就会知道现在的玉石山是什么样子。
二人说话这会儿,船后突然飘来了一股香味。仔细一闻,是烤鱼的味道。
这时书童端着一个大盘走了过来,盘上放的正是刚才吊上来的鲤鱼。这条烤鱼已经被去鳞,表面切出漂亮整齐的菱形切口。现在被火一烤,焦黄的切口翘起,就像松果的表面一样。
“倪公子请起筷,试试这条廉价的本地鲤鱼如何!”说完后男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嘴里,神色间露出一丝满意。
既然对方相邀,倪强就夹了一筷子。鱼肉入口后的确不凡,烤鱼的火候拿捏得非常准,调料恰好掩盖住鲤鱼的腥味但又没有抢走鲜味。
这条鱼吃到了一半,男子突然说“虽然只是一条出身平凡的廉价鱼,但一番努力后也可登大雅之堂。可惜倪公子你放生的那条,虽出身不凡,但现在依旧只是一条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吃个饭都不能安生,还要含沙射影。倪强眉头微皱,从嘴里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鱼刺道“勉强是登了大雅之堂,不过却依旧不改暗箭伤人的市井习气!”
倪强本就不是一个喜欢以家世或血统来论贵贱的人。但这个县官真的就像上瘾了似的,吃个饭也要损他几句。
男子放下了筷子,然后一脸愠怒的对书
童说“撤下去,贵客都说不能入口的东西以后别再端上来!”
其实倪强不知道,他刚才的话无意说中对方的死穴。
这个县官的出身一直都是被人诟病。因为其母在夫死后改嫁富商,他在新家的身份也就是俗称的“拖油瓶”所以十几年调来调去,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官。
撤席后男子拿出了陈冲送来的紫檀盒,打开盒后说“此物虽然巧夺天工,但却也只是**技巧罢了。我辈读书人,求的是诸子经义,学的是上古诸子。”
说不过就转移话题,倪强一撇嘴角道“此物并非**技巧,乃是在下费劲心血所炼制的糖中之精。就连当朝的六公主尝后也赞不绝口,更赐下冰晶糖的名字!县令大人刚才所言是否有些言过其实?”
六公主的牌子砸下来,别说一个县令。就算十个县令也扛不起。虽然心中万分不满但也只能隐忍,无奈承认自己失言。
言语交锋,处处都被倪强压了一头。男子也没了兴致,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书童下了逐客令。
刚才的和倪强打交道,不但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反而更觉得头痛。现在不只要担心一个倪家,还要多担心一个六公主。他李进不过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县官,两边随便谁发火,他都招架不了。
该说的话也说了,倪强也没继续留下去的意思。来接人的乌篷船到了,书童手脚麻利的把梯子架好。
倪强走到了乌篷船上,站在大船边弯腰恭送的书童忽然低声说“天晚风大,还请倪公子路上多多小心!”
看着书童一脸无喜无悲的表情,倪强有些吃不准这是威胁还是提醒。
乌篷船调头立刻了大船,倪强坐在船头似乎正看着岸边的灯火。但他的心中却在思考刚才县官书童说的话。
但现在周围都是水,有东西接近也一目了然。就算有人想对他不利,也只能等他上岸再说。不过倒了岸上,就有负屃保护,就算有书童那般身手的刺客也不担心。
就在沉思的时候,船尾传来重物入水声惊醒了倪强。他回头一看,发现船尾撑船的艄公不知为什么落入了水中。并且背朝上的趴在水中一动不动。
看到了水中出现了丝丝鲜红,倪强神经立刻一紧。他马上回到了船舱然后拔出了袖中的护身短匕。
此刻外面传来了水声,接着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响起。一支短矛贯穿了篷顶稳稳的插在了倪强身边。
看着还抖动的矛柄,倪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也。刚才这矛如果再偏几分,就会直接扎在他头顶。
还好短矛只扔了一会儿就停下。倪强看着不算结实的棚顶,不少闪着寒光的矛尖已经扎了进来。
凑在棚边的破洞看了看江面,发现除了一些水纹外并没有人。相信投矛者应该是已经潜进水里了。
倪强靠坐在船舱里,哆哆嗦嗦的点了支烟。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艄公趴在水里一动不动,想必已经遇害。现在离岸边只有数十丈,但是他又不会撑船。如果弃船跳水游过去。说不定水下正有人等着。为今之计只能暂躲船上。
就在这时,船底忽然传来了“咚咚”的闷响。并且还不只一处地方传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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