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虚妄还是真实影像的再现?
长弓如同灵魂一般漂浮在空中,别人都看不见他的样子,可是他却能够真真实实地看到大地上的一切,特别是此刻从洞中钻出来的一行人。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从洞里钻出来,一个两个三个……每一个人的出现他的双手便握紧一分,他的心也向上悬起一分。
一双干枯有力的手掌从洞中伸了出来,三个侍卫同时握住那人的手掌,那人冒出头来,这个人长弓绝对不会忘记,并不是因为他脸上那个鹰钩鼻过于突出,而是因为他救了流水的性命。
他就是司马空。可是就连司马空都已经出来了,流水又在哪里?难道?
长弓心急如焚,只可恨他现在的身体反倒是不听使唤的,他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在空中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切。他鼓动身上的力量想要挣脱束缚,他想要看看那洞里,他想要知道流水还没有死!
就在此时,司马空突然转过身去,对着洞口伸出了手掌,从洞里伸出了一只白皙的小手,司马空挥退那些上来帮忙的侍卫,用力一拉,那个如同水流一般娟秀的瓷娃娃从洞里钻了出来。
他的脸上沾了些尘土,可是这些都不能过掩盖他胜过女子的面容,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冷冰冰的像是万年寒冰。
长弓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心中反复默念着‘还好’两字,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如释重负的泪水不知不觉湿润了他的双眼。
地上,司马空亲自伸手为流水拍去身上的尘土,柔声说道:“孩子,没有受伤吧?”
流水淡淡地点了点头,“让父亲担心了,孩儿没事。”他的语气冷淡,听不出丝毫的感激之情,长弓却是听的云里雾里,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人怎么成了父子?
司马空却为他解释了疑惑,他伸手拍了拍流水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你不必怎么拘谨,我既然认你做了儿子,自然会对你如同生父。”
流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司马空也不着恼,他回过身对着身后的那些侍卫说道:“你们方才是否已经看清,那些铁卫怎么会撤退的如此迅速,我们在地窖里囤积的食物和那些掩盖的事物都派不上用场了。”
“大人。”侍卫长向前一步,双手抱拳,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流水,随后说道:“长弓前面出现了,是他引走了那些玄荒士兵。”
“长弓?”司马空撵着自己的颚下胡须,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流水,后者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流水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侍卫长面前,双目死盯住他的双眼不放:“我哥他怎么样了?你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
“刚才告诉你,难道是让你去送死吗?看看你的样子,我教你的东西都忘了吗?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持平静,只有泰山崩于面前而临危不动才能在这个混乱的世界活下去。只有冷静,才是我们最大的资本。”司马空的声音不响,但是字字诛心。
流水双手一抖,深吸了一口气向后退到司马空身边,恭敬地对着侍卫长拱了拱手:“刚才多有得罪,请问我哥哥他怎么样了?”
侍卫长感到万分惊讶,一个十岁的小孩能够改变的如此迅速,要有怎样坚韧的心神才能够做到这一点,这个小孩未来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他压下这些纷乱的想法,毕恭毕敬地回答道:“长弓似乎被箭射中昏迷过去了,不过你不要担心,他已经被他的手下救走了,看这些士兵统统赶着离开的样子,他应该没有被杀死,反倒是给这些玄荒士兵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听到长弓受伤,流水面上的神情一绷,又听到长弓似乎不会有什么危
险,他的脸色才慢慢恢复。
这一切都被司马空看在眼里,他的双眼中光芒一闪,似有若无地说道:“要不然我们现在去帮忙?”
流水浑身一震,他抬起头望着司马空的双眼,最终呼出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我们走吧。”
“走?”司马空脸上浮现出笑意,但是他的语气还是充满了**:“为什么要走呢,说不定我们现在回头还能够救出长弓,说不定正是因为没有我们的救援他就会死在这个荒郊野外。”
“我哥哥是不会死的。”流水望向天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因为他答应过我。他会回来找我。在此之前,我要做的事情还只有一件,那就是等待。我会一直等下去。”
“好!”司马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大笑过后,司马空对侍卫长吩咐道:“带上便于携带的干粮,我们现在就返回帝国!这个鬼地方我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呆下去了。”
一行人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流水静静地站在原地,他抬起头望着天空,天空中空无一物,可是他却轻声唤道:“哥哥。”
突然,一滴莫名的**落了下来,滴落在流水的脸颊之上,那滴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进嘴角,那是令人心酸的苦涩。
司马空已经准备妥当,他回头看到,流水还站在那里静静地盯着天空,他皱了皱眉说道:“流水,我们要走了,你还愣着干嘛?”
流水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他努力保持着平静,可是他语音之中还是带着哽咽:“没什么,只是这天似乎下雨了。”
流水走了,跟在司马空的身后走了,他再也没有回头,再也没有望向那片天空。
这天要下雨了,下雨的不是老天,是长弓的眼泪。
长弓伸起双手擦了擦脸颊,哽咽着喃喃自语:“流水……”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此时,漂浮在空中的长弓眼前一片黑暗,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吸力,将他的身与灵魂统统拉扯了回去,他的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黑暗之中,他听见了一个疲惫娇媚的声音:“呼,这小子的命总算是保住了,幸好赶回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上一会儿,那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长弓的耳边到处都是悉悉索索的声响,他的浑身都是火辣辣的疼痛,在这些煎熬之中,他终于昏厥过去。
时间过去了多久?长弓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真的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一天他终于从昏睡之中清醒过来。
缓缓地睁开双眼,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平滑的木板房顶,屋外狂风正在呼啸,丝丝寒气从四周的木板缝隙之中渗了进来,不过房屋四周都披着兽皮,那些寒气也算不得什么。再加上屋内还燃着煤炭,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
只是长弓已经不想再睡了,他费力地转动脑袋,他看到了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身穿厚实皮衣的男子,男人有着一个硕大的光头,此刻那人的手中夹着烟草,头靠在椅背上已经睡了过去。
“大光头……”长弓费力地叫唤着,“大光头……”
大光头晃了晃脑袋,疑惑地睁开了双眼,然后他奇怪地望向四周,似乎是在寻找是谁打扰了他的美梦,当他看到长弓张开的双眼时,他手中的烟草落到了地上。
他一下子扑到长弓床边,激动地语无伦次:“醒过来了,大哥,你,老大!你怎么醒过来了,不对,不对,你终于醒过来了。”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自己的后脑勺,转身就跑。
“老大,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动,我这就去叫柳焱姐,你不要动,千万不要动。”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长弓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
讪讪一笑。他费力地掀开身上的棉被,然后慢慢地坐了起来,他已经睡了太久了,他现在只想出去看看。
长弓挪动着虚弱无力的身体,从身边的桌上随便裹了一件兽皮长衫,朝门口走去。
他一伸手掀开厚实的门帘,寒风立刻席卷而来,吹得长弓睁不开双眼。
等他习惯突变的环境,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茂密的森林,在他面前的是白皑皑,一望无际的平原,远处是高耸入云的山壁,天空中是满目繁星,在深沉的夜里,只有一盏昏黄孤独的红灯在山壁之前顽强地燃烧,在风中飘来**去。
借着昏黄的红色光芒,可以看清灯罩下竖着一根旗杆。旗杆上挂着一面打着补丁的小旗,旗面上写着一个黯淡的“酒”字。旗杆下坐落着大木屋一间,桌椅几张。
萧瑟的夜晚,萧瑟的平原,萧瑟的人心。
长弓只记得自己逃出矿山的时候还是盛夏时分,现在却已经寒风凛冽。
他住的地方是小酒驿不远处的木屋,木材尚新,看来并没有造了多久。而大光头正在月色中朝着那小酒驿狂奔,只是他奔跑的姿势一瘸一拐的好不别扭。
天空中突然下起雪来,鹅毛一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长弓皱了皱眉,他疑惑地裹了裹身上的皮衣,环顾四周,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堆上。
吸引他的不是土堆,是那蹲坐在土堆前的背影,那人有着满头白色长发,那长发在风雪之中飘舞,分不清是雪花还是那人的满头白发。可是一晃神那人影便不见了,那里只有一只黑色的猫咪,那是黑炭。
长弓蹒跚着朝黑炭走去,走近那个小土堆,他才看清楚那个小土堆原来是个坟墓,墓前竖着一块石碑,可是石碑上没有一个碑文。
这是谁的坟墓?
“这是我的坟墓。”黑炭没有回头,可是他已经发现了长弓的到来,他也看透了长弓的内心。
“你的坟墓?”长弓疑惑不解地问道。
黑炭还是没有回头,也听不出他的语音有丝毫起伏,平淡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所见所闻:“他们说我以前是元阳西,这个就是我的坟墓。无字碑,无字碑,一切就在不言中。”
他突然回过身来,血红色的双眼看着长弓:“你前面已经看到了大光头了吧,他的左腿废了,这一辈子注定是个拐子。”
长弓心中一阵酸楚,喃喃说道:“是我害了他。”
黑炭并没有接话,他优雅地晃了晃尾巴,重新转过身去。长弓这才看到在黑炭的身旁放着一个做工简陋的木簪子,长弓疑惑地问道:“这个簪子……”
黑炭的尾巴突然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木簪,淡淡地说道:“一个不该忘记的人,一些不该忘记的事情,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忘了,只剩下这一身炼气,我要这些炼气又有什么用处。”
“黑炭……”长弓挪动着嘴唇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却听到黑炭淡淡地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一问却是把长弓问住了,他未来要做什么?他现在还能够做什么,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去见流水,去找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是,长弓突然想起了一些人,那些跟随着他,却死在玄荒铁卫刀下的弟兄们。
长弓讪讪一笑:“弟弟,对不起了,看来我要让你多等一阵子了,我现在还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对着黑炭的背影坚定的说道:“我要学习炼气!我要报仇!”
黑炭头也未回,但是他的声音刺破了黑夜,刺破了风雪,划过了二十年的鸿沟,令人振聋发聩:“我必当倾囊相授!”
(本章完)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