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我们会一起走下去的。”
抬头仰望漫天碧蓝色的天空,子离的声音像架子鼓一般重重的敲击在了林易心上。春风开始吹拂他的脸,这风很凉,凉的让林易有些不知所措,它一点也没把子离那浑厚的声音吹散,哪怕只是一点点。
想起曾经教过无数大道理给子离,想起一个作为成年人去给子离做启蒙思想,想起七岁开始与子离在贫苦的家庭里相依为命,想起童年与少年时代的种种扶持与成长,想起曾经答应对方的生死与共,林易笔直的身躯站在广场上,心中却带着无尽苦涩,那颗心忍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他转头看向子离,眼里泛着柔弱的红光,他本是从来不会哭泣的人,不知是他生前经历过太多的痛苦,以至于充分领略到其实眼泪根本不能改变什么。就像不能改变生死,不能改变轮回,更别说改变不堪的过去。
所以只要林易在身边时,子离不管曾经遇到多痛苦的事都不会选择哭泣。也许是因为林易和他长年在一起的原因,又或者是一个人所拥有的意识开始潜移默化,从而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子离也渐渐养成了这个不流泪的习惯。
不流泪的人不是不会流泪,林易便是这样的人。他同样拥有泪水,只是不习惯在别人的面前滴落,而此时的他却一点也不知情的从眼角滑落了两颗清澈的泪滴,顺着清秀的面孔,泪滴如水晶般坠落到了地面上。
“你说过我们会一起走下去的。”子离看着他,颤抖的红唇伴随沙哑之音重复道。
他是个很执着的人,虽然他的性格憨厚老实,但既然他已经决定想得到一个人的答案,那么他就会不断的偏执下去,哪怕是林易他也会坚持得到一个很合理的解释。面对子离的重复疑问,林易知道今日必然会难以抉择,但只要他一想起先前在差点被那头可恨的恶狼活活撞死,他的心情就很不高兴。
心情不好一定是有原因的,比如恶狼真如陆小羽之前所说的一样,它比他更可恶。因为它没有任何知觉,不会思考也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如果没有了操控托盘的主人这头恶狼就等于彻底没有了思想。林易并不是走不过挫折的人,就像之前恶狼虽然差点让他死掉,可他努力着让自己死不掉,这就证明了他的顽强与意志。
所以他也不会为了一只没有思想的恶狼而记恨。但不记恨恶狼是因为林易觉得没有丝毫意义,并不代表他会向拥有思想的陆小羽妥协。
子离一直以为是他及时赶到给林易喂了复元丹才把他从死生关头拉了回来,表面上的林易也愿意这么认为,但事实不是。因为事实只有林易自己知道,如果不是他自己在被恶狼撞飞的那一刻吞下越阶丹,那么他恐怕在飞起半空尚未落地的那一个过程中就已经彻底死掉。
为了让自己多一秒终活着,为了不让陆小羽觉得自己已经妥协了,他终究还是在关键时刻吞了越阶丹。看着等待答案的子离,林易缄默了很长时间,然后道:
“我不得已这么做,况且你已经答应我会好好修炼。”
子离觉得林易的话很莫名其妙,甚至在他那憨厚温和的性格基础上也开始有了一丝愤怒。当然,愤怒只是一种身理上的暴躁情绪,所以子离很清晰的知晓谈话对象还是自己认识中的兄弟林易。所以他强忍住殴打对方的冲动,努力去平静内心中的那些蠢蠢欲动的狂野,开口道:
“我会好好修炼,但前提是在你没有对我做出一丝的欺骗,可你现在已经欺骗了我。我知道你依旧还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更知道你是逼不得已才吞下了越阶丹,但你不应该在吞了越阶丹后还让我对你做修炼的承诺。”
“我一直记得你曾经教过我什么,做人要诚实与忠厚,不得对没有必要的人欺骗,那么我想知道,我是你有必要欺骗的人吗?”
子离尽量让自己的愤怒压到最低,而林易则是第一次觉得在子离面前如此无言以对,这样的无言以对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解释,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可以去帮助辩解,随着身上的伤势逐渐恢复,林易脸上以及身上的裂口渐渐愈合,只是衣物上还带着无尽的鲜血。
风开始加速,在耳边清晰的呼啸而过,加速了吹干粘稠的血液,林易用手擦去黏在睫毛上的干涩血块,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微微一笑,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他假装很随意的看了一眼子离,头一次觉得自己被对方征服,他有些妥协道:
“好了,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先让我战完这场大比。”
“好!”
子离用一个字肯定了他,缓步走出广场时的脚步那般坚决,唯独那不断向后回眸的目光里充满了关切。林易觉得这一个好字比什么千言万语都来的重要,胜过华丽的词藻,胜过满世界灿烂的浮夸,胜过整个世界在虚荣外表下的衬托。
“你竟然还能站起来。”陆小羽咬牙切齿道。
他看着林易笔直的身躯,一抹危机感竟然缓缓升了起来。“他不再是自己眼中那个不堪一击的蝼蚁,他身上有让自己恐惧的真切实力。”在心中暗暗自语,陆小羽眼神逐渐冰冷,战斗到了此刻,就算他修为比林易高出一阶,但天地之气的消耗也让他有了疲惫。
“我之所以能站起来,是因为你没能力让我倒下。”林易回答道。
“你这个打不死的混蛋,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你充满勇气的来激怒我,我若愤怒和发狂对你能有什么好处?”陆小羽气得不轻,像是全身上下的毛孔里都呼出了怒气,他疑问道。
“因为你愤怒时的样子真的不是太好看。”林易皱着眉宇思考了许久,老实道。
“你找死!!”
对于一个愤怒的人,话不投机时就该拳脚出动,陆小羽全身爆发着庞大杀意,奔跑时的他让风速都开始变得缓慢,周围的气息一阵颤抖。
“现在我可不惧你。”林易说完,提着秀气的拳头迎面而上,两者奔跑犹如野马脱缰时的兴奋,脚下带起一阵弥漫的烟尘滚动,广场像是掠过了两道乌光般的黑影。
当两道黑影相迎时,场外迎来一阵阵惊异的欢呼声。
砰砰砰。
独特的声音开始悠悠扬扬的成为一曲旋律,只见场内两人的道道拳影来回交错,散发出一种激励人们内心澎湃的狂野气质。人们开始留恋这种实打实的战斗,不会因相互间的修为差距而产生倾斜,也不会因为某人占着巨大优势的丰富收藏底蕴而变得毫无意义。
噗的一声。
一口血红色开始喷向对方,陆小羽觉得胸口上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余光扫过,发现拳落处多了一个凹槽般的拳影,肋骨显然是不堪负重的折断了。
“你竟然让我受伤了,你竟然让我受伤了。”陆小羽重复着同一句话,眼神有些涣散,他直到此刻才发现对方实实在在的一拳击确实打在了自己的胸口处,那阵疼痛感也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真实实的伤痛。
“三年以来,除了一年前的那头畜生让我受过一点轻伤,我便再没有从别人身上再受过半点伤,哪怕是朝戈也不行,而今日的你却让我受伤了,好,真的很好。”陆小羽有些的颓废,他看着林易,语气像极了夸赞却一点也没有夸赞。
他轻缓地抹去了残留在嘴角的血渍,大比上所有的规定都被遗忘,没有了任何束缚,没有了任何被条律绑住的枷锁。他要将林易碎尸万段,他才不管大比上不得杀人,他心中充满魔念般的嗜血。
对于陆小羽这种高傲如明月的人,对于他总认为世界上自己才是最具天赋的人,林易知道愤怒可以使对方忘记一切防备。比如性子暴烈时可以忘记宗规,比如生死大战时自己可以进行正确的正方防卫,其中自然包括他杀死对方。
眼看着对方正不断陷入自己所设的陷阱,林易却愈发的紧张起来。他并不知道陆小羽最强的战力可以达到什么程度,或者是不是自己可以接的下。但只要他一想到自己已经服下了越阶丹,那么不管自己能不能接的下,他都要去接接看。
站在原地的陆小羽双眸都变异了,由纯净的黑褐色转化成了深蓝,那是一种蓝宝石般的蓝,他不断凝结出复杂的手印,似乎要打出某种古老的秘术。
观台上的老者见此,苍老的身躯仿佛一瞬间便回到了中年,两腿无比利索的站立起来,脸上带有焦急。冯远之也在西角观台上凝重着脸色,他蠢蠢欲动的想说些什么,但又犹豫不决想再观察一会儿。
两位年过耄耋的老者同时看着一个小辈施展秘术,脸上各带焦虑,唯独林易还有些不知所然的还在原地,目光平静的望向远处的某人,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对方的杀招可以狠狠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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