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挥墨于画,执笔于痴,画痴

墨水分数道落地四起,汁液未有半滴碰触到林易的身体,他依旧穿着那身干干净净的新衣裳,缓缓向里边走去。深邃的双目凝视着画室里的每个人,独显锋锐之气。

沉稳的脚步一步步踏向地面上的珍贵木板,鞋底踩在了湿润的墨水上,发出一声声压榨水滴的啪嗒声。林易行走的步伐不紧不慢,奇异的是在他脚下并未溅起一滴污浊的墨液,而是留下了一道道被鞋底晕开的鲜明脚印。

脚印看去有两排,分左分右,顺着地面上的那副山水之画痕迹而走,仿佛他在这幅画中走出了一条光明之路。

众多贵族弟子望向林易的眼里没有丝毫赞赏,没有人会在意那些落地后的墨汁形成了什么图案,更没有人会去注意林易走过的脚步都是步步为营。因为在他们心底里,只有最直白的失落,因墨汁莫名分道而失落,因林易轻而易举避开墨汁而失落,但从不为这个看似丑陋实则神秘的外来者所做的不寻常而有所顾忌。

“吃小爷一拳!”一位脸色白胖的锦衣少年突然自人群中涌出,带着紧握成拳头的右手向林易袭去。口中的叫喊声霸气凛然,肥胖雪白的脸色肌肤上有着一丝红晕,本是十分可爱的面容与身体,但此刻少年却表现的十分不善。

众人见他迎面而上,纷纷让开道路,深怕挡着了对方出击的路子。但林易侧眼瞧见袭来了一位不知好歹的少年胖子,身体根本不避不让。俊秀的面色骤然冷冽起来,对方三番四次的挑衅使他不想再忍,况且一个人的耐心总是有限度的,而林易正好达到了这个限度。

所以,他要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胖子有所回应。

同样是一只白皙的右手向外袭去,但林易却不像之前那位胖乎乎的少年那般出手成拳,他伸开修长的五指,在空中缓缓旋转,带着一种巧妙而柔和的节奏感,像是一道曼妙的葵花之叶盛开,又如长蛇出洞般牢牢缠绕在了肥胖少年的右臂上,顿时使肥胖少年厚实的一拳打落在了空处。

右臂被对放缠住,肥胖的少年脸色一怔,他就欲撒手往回拽,然而林易的右手就像是长在了他的身上,使其无法摆脱,难以收回。一只纨绔到嚣张至极的小肥手落入经历生死而不死的修行者手里,又岂是能像袭击时那般容易挣脱的,结果更是可想而知了。

林易感受到对方的挣扎之力,脸色不好的他没想轻易放开,况且面对这些无知的富庶之弟,不抓住一人做到杀一儆百的效果,那么对方就是不休止的找自己麻烦。所以,他为了这个效果便直接用自己抓住对方的右手猛然使力,带着旋转的趋势巨力蓦然间开始暴涨,一把便将胖乎少年上达两百余斤的身子直接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一个十四五岁的驼子少年拽动重达两百斤的少年胖子,而且拽的那么轻松自然。

胖乎少年陀螺似的身体自半空中高高跃起,凶煞的脸上带有无比恐惧的木然,没等他口中再次爆喝出肮脏的粗口,右臂便被林易旋转之力造成了脱臼与骨折。骨头咔咔直响着,经络与碎骨传来的疼痛使少年呲牙咧嘴而不敢再语。

砰咚一声。

某人硕大的身体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顿时溅起了无数星点般的黑色墨汁,陀螺沾染了墨汁后,看起来竟像是一个大黑球在木板上滚动,只是这一次的强烈碰撞,胖乎少年也彻底毁去了那副绘画在木板上的完美无瑕的山水画。

林易松开紧握对方的右手,皱着秀眉退步而去。

将对方制服他并不见得就会很高兴,因为对方但凡只要有点*,那么麻烦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袭来,而且这次他也不可避免的在裤脚处染上了几滴细微的笔墨痕迹,仿佛点点黑色的米粒珠子黏在了他雪白的裤脚上。

“啊,痛死小爷了。”胖虎少年在木板上不断打滚,口中痛喊着,也不顾那些浸湿他华丽锦袍的肮脏羽墨。手臂及身体上传来的疼痛几乎让他癫狂,他不可忍受这样的狼狈惨痛,他接着谩骂道:“你这丑陋的臭驼子,你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敢伤了我,我定要叫父亲大人杀了你,疼死我了!!”

林易耳边听进了对方的所有言语,只是他不想再做表态,所以选择了视而不见。

林易才不会因对方口中的恐吓就存有半点忌惮,他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修行者,即便是当面杀来帝国的数百精锐骑士,他也必然只会照杀不误毫不留情,而且造成这一后果的本就是那不知好歹的死胖子自找苦吃,对于他的出手教训,不过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转身用深邃的墨瞳相视画室里的其余学子,林易发现他们眼中竟有了一丝丝的恐惧,这一表现让林易心底里十分满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制造的杀一儆百之象已经达到了效果。

他甩手径直向前走去,不再丝毫停留,朝着那画台之上的中年男子步步迎去。

门庭外的青年见林易如此干净利落,满脸高兴的笑了笑,随之便又顾自己百无聊赖的守起大门来。而在林易身后,原先那些准备使坏的广大学子们嘴里不断碎碎念,好在并无人敢再向林易动手。

林易走至画台前,发现教画先生正看着一名黄衫女子绘画,脸上平静的像是一潭冬季湖水,安静而宁和。

未曾因之前的打斗与嘈杂声而有半点影响,黄衫女子对绘画的痴迷与专注使林易感同身受。当年他便是可以画上几日几夜不眠,几日几夜不食,甚至几日几夜不惑。

未入画,不可休,未痴画,不可留,未完画,不可止。

黄衫女子的背影一眼望去很是秀美,纤柔而苗条,林易身立其后方,故儿无法看清对方的脸,但他觉得能像她这般拥有曼妙身躯的女子,脸上又何如会丑到哪里去。他踱步向前走去,脚步轻缓的不曾发出一丝声音,眼前可视的唯有黄衫女子白皙且细如青葱的秀指轻握着紫毫笔,右边的藕臂在米黄色的宣纸上方不停上下挥动,用秀指掐住的紫毫笔在白纸上勾勒出了一道道笔墨的痕迹。

林易走近女子身边,未曾开口打扰这份清宁的意境,双目直直的看着黄衫女子作画,没有去看她的脸,因为他发现身旁的先生同样痴于画中,不曾动作。

不知不觉间,时光随着黄衫女子的绘画渐渐流逝,小胖子与画室其余学子早已狼狈离去。林易看着宣纸上的画迹不断变多,不断变得完整柔美,开始渐痴渐迷,一时间竟像是陷了进去般,三人同时融合在了这份稀有的平静之中。

先生与林易同时目视着黄衫女子作画,始终不曾动作,唯有这名黄衫女子不停的掠动秀手,时不时用手中的紫毫轻点压在宣纸右角上的古华香石砚。

紫毫沾染了浓浓的羽墨,黄衫女子又将紫毫笔尖轻轻的伸进清澈的水桶里,使无比干净的清水里刹那间多了一朵向四周晕开的黑色莲花,而这朵黑色莲花在涟漪微起的水桶里轻轻化开后,竟变得如此绝美而妖艳。

沾了水份的墨液滴在宣纸上,顿时顺着宣纸上的纹路不断散开,形成了一片片柔润的荷花瓣叶。羽墨自画纸上由渐浓缓缓转化成了微淡,黄衫女子秀手轻挑紫毫笔尖,再次从荷花瓣叶中加了几笔细如蚕丝的墨色笔迹,随后便将手中的沾染着黑色羽墨的紫毫换成了珍贵的羊毫笔。

羊毫柔软细腻,笔尖轻沾了许些桃红加雪白的料色,黄衫女子拂手轻轻点在了米黄色的宣纸上,恍若一点朱砂般,顿时在墨色十足的轻薄画纸上出现了一朵艳丽的荷花苞。

而就因为这朵淡淡的荷花苞,使整幅以墨灰色为调子的画面变得生气十足,而且在林易看来,这朵荷花苞竟有些若隐若现的感觉,就像是冬季里的某位女子沐浴在温泉之中,雾气遮挡住了其天仙似的面容,显得十分美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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